“刚刚醒，她又闹脾气了。”竹有些无可奈何地说，“明明只是个小孩子，还病得那么重，却还那么有活力的发脾气。”
“这不是好事么，她有活力就好。”云晶摸了摸竹的头，“我现在去做饭，然后要去接待客人，你先去喂她吃饭再吃好不好。”
“嗯，肯定的啊。”
“辛苦你了。”
厨房里传来了云晶做饭的声音，因为物资的匮乏，游女们能吃的东西也不多，云晶只是将还有剩余的饭混着鸡蛋一起翻炒着，做成勉强能够让她们三个人吃饱的蛋炒饭。
要不要再回去陪那个小家伙，刚醒来还是希望有人能在陪在身边的吧，不过她真的需要么，她还能很有精神的骂自己笨蛋嗯，这倒不是她因为被骂而生气了，只是觉得不可思议，对那个小女孩的活力和精神力。
还是在这里看书吧，那本关于游女服装搭配的书还没看完呢，桐糖那个笨蛋应该也不需要人陪，让她自己安静会就行了，这样想着，竹坐了下来。
她刚刚成为正式的游女，枝原就遇到了这样的灾难，所以她现在还只是有着游女的名头，但还没做过游女的工作。以她的性格，面对任何事情都会很认真，就算是当游女也不例外，所以她在闲着没事时，就翻看着前辈游女们所留下来的笔记和书籍，大多数都是对枝原历史上优秀的游女们的经验和技巧的总结，游女们基本都知道这些资料的存在，但是没有几个人会去看。这种东西，有什么好看的呢。
“我说竹，”她正在研究书中关于和服颜色的搭配时，厨房里忽然传来了云晶的声音。
“怎么了室女姐。”竹放下书。
“你……那时为什么要那样说呢。”室女说的“那时候”，是她在花绮罗面前犹豫的时候，竹站出来，否认了她们见过桐糖。
“室女姐不想留下她么。”竹小心地往里看了一眼，压低了声音。
“很想啊，非常想，我本来就没什么好在乎的，如果能护的那孩子周全的话，也总算做了点事。”云晶也放低了声音，“但是我在乎你啊，我怕会连累到你，也怕你不想留下桐糖，结果你自己就做出决定了。”
“对不起。”竹忽然说。
“嗯？怎么了？”
“我没有和室女姐商量就擅自做了决定，完全没有考虑到室女姐你的想法……但是，我是坚信，室女姐一定和我一样，抱着要留下桐糖的念头，所以在花绮罗花魁逼问时，就直接否认了，我太任性了。。”
“没关系，不用道歉的，竹做自己想做的事就行。身为前辈，就是要包容后辈的任性。而且还要谢谢竹，帮我做了决定，要是我再犹豫下去，可能连隐瞒都做不到了。”
“不说这些了，”云晶从厨房里走了出来，“我现在要去换衣服接待客人，饭在锅里，你先去喂桐糖吃吧。”
“嗯，没问题。”竹看着正在换衣服的云晶，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开始接待客人，拥有自己的收入呢。
“记得等饭温一点，别烫到她了。”
——
“该吃饭了。”竹端着托盘推开了卧室的门，这间本来是云晶休息的卧室，但现在腾出了给桐糖养伤了，她自己在外面打地铺。
竹走进来，看见桐糖已经坐了起来，然后靠在墙上，一点一点地往窗边挪动，幼小的脸庞上带着痛苦的表情。
竹将托盘放在凳子上，站在床边，一时不知道是否应该开口，她不想打扰桐糖的努力，但是饭还是要吃的。
“要不……我帮你吧。”竹最终还是将这句话说了出来。得到的也是意想之内的回答。
“不用你帮，我自己就行了。”桐糖带着怒气回答。那并不是对于竹的怒气，而是对她自己的。对于她连挪动身体这么小的一件事都做不到的愤怒。
她想要挪到窗边，想透过窗看看外面的风景，同时也是想测试自己的身体，但是越测试越让她焦躁。光是坐起来就困难万分，胸部以下几乎都没有了知觉，但只要她动一下，就像有千万把刀在她的体内搅动，让她痛不欲生。她的身体，就是处于这样一个支离破碎的状况之下。
“要不先休息一下。”竹刚说出口就后悔了。
桐糖侧过脸，恶狠狠地盯着竹，疼痛让她的表情有些扭曲，“你很烦啊！你知不知道，这样我不就……”她撑在墙壁上的手一滑，整个人就都倒了下去，头部撞向了另一边的墙壁。
“前功尽弃了么。”
最后六个字，是她靠在竹的怀里说出来的。竹在最后一刻，扑到了她和墙壁之间。用自己的身体做了桐糖的垫子，桐糖的头压在了她柔软的胸上。
桐糖一言不发，愣愣地看着前方，竹只好任由她靠在自己的身上。
房间里忽然有了低泣声，然后越来越大，最后变成了女孩的嚎啕大哭。
竹轻轻地搂住了她，这是桐糖醒来后第一次哭泣，她本来以为这个坚强到超乎她的想像的小女孩是不会哭的。
“别哭了，别哭了。”她轻哼着，抱着桐糖一摇一晃，把自己当成了一个摇篮。
或许是她的安抚起到了效果，或许是桐糖哭累了，女孩的哭声渐渐小了下去，最后又归于平静。
“没事的，没事的。都会好起来的。”竹这个“摇篮”还在摇晃着，她不断地安慰着桐糖。
“身体什么的都会好起来的，那时你可以去做你一切想做的事。”
“都会好起来的，都会好起来的。”她重复这句话，好像这句话是有魔力的咒语一般，会在她们的身上灵验。
竹把桐糖抱到了自己的双腿上，慢慢地向着窗户方向挪动，以免让桐糖产生疼痛，她要把桐糖带到窗户边，看她想看的星星。
“在你能够一个人解决问题之前，先依靠我们一下好不好，看星星也是，恢复身体也是，我们都会帮你的。”
“或许有些自作多情了，但是桐糖你已经很坚强了，稍微软弱一点也没什么的，女孩子，还是软一点才可爱的。”
一点点的“蠕动”，竹终于把桐糖带到了窗户边，不过很可惜，今晚并没有桐糖繁星，只有稀疏的几点亮光挂在天上。
“真平。”桐糖忽然说。
“什么真平啊？”
“你的胸。”
“……怎么会。”竹不服气地挺了挺胸，小山峰撞在了桐糖的脑袋上。
“我说你，想不想当花魁。”
——
“花魁……”竹重复着这两个字，露出了一丝向往。枝原里有那个游女不希望能够成为花魁呢，她还是个小女孩时，就躲在门扉后，艳羡地看着那些能够踏上花宵道，成为花魁的游女，她们踩着独特的高跟木屐，踏着花魁步，走向那条长长街道的尽头。
“当然想啊，没有人会不想的吧。”
“我可以让你成为花魁。”桐糖的语气不像是在开玩笑。
竹吃惊地看着桐糖认真的小脸，虽然桐糖说的十分严肃认真，让她不自觉的就相信她真的有能让自己成为花魁的办法，但是，理性地想的话，怎样都是不可能的吧，这怎么可能呢。
“你是刚刚才成为游女的吧。”桐糖说话的样子简直就不像一个小孩子，而像一个成熟的游女。
“是，在灾病爆发前成为了游女，但由于灾病的缘故，到现在还是没有接待过客人的超新人游女。”说着说着竹自己都不好意思了，成为游女三个月还没接待过客人，在枝原历史上都没有这样的吧。
“那你得叫我前辈，至少在做游女上，我是你的前辈。”
“哈。”竹叫出声，“你这个小家伙，明明只是个小孩子，还想做我的前辈，你连游女是什么都还不知道吧。”被桐糖唬住的竹终于想起来了，这家伙只是个八九岁的小女孩，最多最多也就是刚才进入枝原的程度，自己怎么会相信她能够帮自己成为花魁呢。
“……”桐糖朝她翻了一个带着浓浓的鄙视的白眼，吃力地把自己的手举高，举到了和竹的脑袋一样高的地方，然后，敲了下去。
“我接待客人时你连枝原在哪里都不知道呢。”桐糖疼的龇牙咧嘴，但她还是坚持要教训竹这个敢小看她的家伙。
“我只是长得比较小而已。”
“那，你几岁啊。”竹试探性地问。
“我十五岁了。”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说出这句话时竟然还带着一点自豪感，真是被这个笨蛋传染了。
竹看了又看被她抱在怀中的桐糖的身体，勉强地接受了她十五岁的说法，虽然就算以十五岁来说这个体型也实在过小了。
“但是，我十六岁哦，还是比你大。”
“你这个十六岁的大龄傻瓜！，都十六岁了还没接待过客人，作为游女还是自裁吧，竟然还敢看不起比你有经验的前辈，游女的辈分从来不靠年龄你知道么。”
“就算你这么说，我也很难相信啊。十五岁的老熟游女什么的。枝原不会有这么年轻的女孩做游女吧。”
“有，而且很多。”桐糖似乎没耐心地和她纠缠下去了，“如果你想做个出名的游女，做个花魁，那么就按我说的做。”
“好，好吧，那我就听你的，桐糖前辈。”比起尊敬，竹更像是在哄她。“不过我有一个问题，你和花绮罗大花魁又是什么关系呢。啊，不想说可以不说，我就是问一下。”
桐糖沉默了一会，“我的姓，也是花绮罗，我和她是同一个前辈的“姐妹”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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